Chun Ying83 reviews30 followersFollowFollowSeptember 28, 2020看見台中朋友的 ig story,九點才上班的她竟然清晨六點多已在街上游離浪蕩。問她搞什麼,她說因為星期四才能拿到藥,昨夜失眠了,今早看錯了時間,所以六點就出門了。她總是說得很輕鬆,說今晚會努力睡覺,說自己有信心,然後還有精神發許正泰的迷妹影片給我看,叫我看他用力唱歌時脖子上的那條青筋。聽見她已經兩天沒睡覺,我很擔心,卻只能說,真希望能和妳交換一晚睡眠。因為我也試過失眠,雖不是因為抑鬱症,但那種疲憊也足以讓我忘掉自己還在世界上的意義,就算看見浮木也沒有想要伸手抓的動力。身邊患抑鬱症的朋友,他們都大方地向我透露過自己的痛苦。我覺得,還能有這樣解釋自己,同時予人理解的力氣,真的很厲害。換作是我,未必能做到。我從來不敢問及他們的內心世界,雖然很想明白,卻怕這變成一種侵犯,或是提問的方式不對,或是怕他們覺得我另有所圖,又怕這是迫他們用言語稀釋了自己的痛,說出來反而更空虛,所以只能永遠觀察他們疲憊的側臉,暗暗的擔心著,困惑著,祈願他們今晚終於能入睡。所以這本書好像讓我進入了這種未知多一點,離他們近了一點點(當然,我知道每個人的痛苦都不一樣),我越看下去,就越覺得自己在把李智良一點一點地掏空。在所謂「現代」社會還有電擊治療、醫生對抑鬱症病人用藥如同在做實驗的種種經歷,都讓我膛目。從前看後現代文學,裡面總是充斥著對世界的敵意,那讓我誤以為自己對這種敵意有了理解。但看完李的自述以後,才明白那種敵意多多少少是虛構的,是建基於自己的個人形象上的,是建基於自己的社會定位上的——因為一個無法照料到自尊的人,才能對這個世界有最真實和深刻的敵意。我很幸運,沒有抑鬱症,可是對於那種時常想逃離、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哪裡,做的事又有什麼意義的心情,我也有一點體會。過去,肉體上的各種病已讓我覺得煩不勝煩:在工聯會中醫診所坐兩、三個鐘等見醫師,進去以後和一排滿身插著針的老人一同看診,還被坐在一旁的阿婆評論自己的病,說「咁細個就有呢啲病喇?」我從未如此感覺窮人的時間不矜貴,窮人不需要空間。後來看中醫太麻煩,直接每三個月一包通經丸,每三個月漲十蚊,但都比中藥便宜,副作用就是發胖,可是我沒有不發胖的本錢。也不是沒有住過私家醫院,因為家人有買保險,但氣管問題看了很多年,每次進醫院搞一輪,還是查不出什麼來。醫生跟你說照肺沒有陰影就沒有問題,可能只是胸腔的肌肉發炎,可是回到家,咽喉還是像火燒,第二早醒來胸腔還是一動就痛。我開始懷疑什麼是病,是不是醫生查不出來的,就不算是病。肉體的痛已為我帶來不少精神的煩擾,我無法想像精神上的折磨,那種搔不著的痛楚是怎麼可怕,我至少還能輕拍自己的心口。然後,書中特別有一段讓我特別深刻:「我的一些朋友,直接參與守衛天星 / 皇后碼頭運動,都是在年前的 WTO MC6 前後認識的。朋友當中,可還有一大部分是同情但不會直接參與,有些則總是對社會抗爭非常冷淡,甚至蔑視。這幾種取態與位置,大概是會流動,會變換的吧。不然我們就不應再相信任何行動、任何意義了。」用一句話總括了所有人作為社會的意義。李說得很好,所謂「影響」就是位置的流動與互換。還有另一段很好的觀察與總結:「到底有沒有人願意時常看見,我不全的生命、我整個的艱難惱恨。正如我不願意看見,同事閣下整全的生命,整個的艱難惱恨,唯有互相敬而遠之,免得大家胸中壓抑的那一口氣,突然破出。」這種人們在交際中往往只願接收對方部分生命的局面,這種明顯的有限,在平日裡是不能言明的,會讓旁人手足無措,所以只能靠李在書中講了。hong-kong